标题:
下乡收货记事之雨天偶获明清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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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云泉币钞
时间:
2014-7-1 09:59
标题:
下乡收货记事之雨天偶获明清谱
下乡收货记事之雨天偶获明清谱
入梅以后,天一直在下雨,几日几夜的暴雨,洪水把河床挤得满满的,三江堤岸快撑不下了。唐诗云:“兰溪三日桃花雨,半夜鲤鱼来上滩”。千年后的如今眼下,不光鲤鱼,还有鲫鱼、鲢鱼、泥鳅、王八什么的,全趟着涌入市区的浑水上街了。于是,大街上不只是防洪抗灾的身影,还有在红绿灯下捞网捉鱼的人们。闲话少说,切入主题。
六月下旬梅雨时节,周日,雨照例是不休息的,淅淅沥沥闹个不停。市场去不成了,电话约了一个收货人,那厮竟以雨大难行为由,窝在家中不外出倒腾了。恰巧逢单位通知,星期五停电调休一天,这天细雨绵绵,不似前几日倾盆之势。上午九点多,早饭才吃罢,看着窗外雨暂休,潮湿的空气抑止着心情,呆在家里确实难受。我拿起手机拨通一个人的电话,说想到他那里逛逛看看,他问我什么时候到,我答半小时以后。通话毕,即匆匆收拾一下,老婆也随行“見习”,俩人下楼启动车子出城而去。
车子沿兰江西岸往北顺流而行,这条县道路况甚好,也没見限速60码的牌,比那330国道畅通些。須臾间,一个座落在兰江边的古老小镇就在眼前,地处兰江主水道边,钱塘江上游,自唐宋明清以来,一直是河西乡的水陆码头和物资集散地。据地方志载,此地唐代唤作“女儿浦”,江中有一沙洲名“女儿滩”,今仍存。唐代权德與有《自桐庐至兰溪》诗云:“东南江路旧知名,惆怅春深又独行。新妇山头云半敛,女儿滩上月初明。”宋代黄庭坚词曰:“新妇滩头眉黛愁,女儿浦口眼波秋。” 明初小镇改名:平渡,传说朱元璋在此平安渡江,故改此名。明清时期设巡檢司、盐公堂,駐有巡查兵丁,凡杭州、绍兴等地官盐船只溯流到岸,一部分盐斤在此中转,大船换成小船,然后往衢江溯流而上,直达衢州府属三县(龙游、常山、江山)运销,兰溪本地运销的盐斤,则盐船直达县城码头,不在此中转。
在镇郊的路边停下车,按电话中的指点,我们找到一幢三层小楼房,老婆禁不住赞叹道:乡下房子真宽畅啊,不似我们窝住城里。是啊,城市户口的我们只能在城里买那螺丝窟般的商品房,不允许在乡下买地造房。想当年,上世纪九十年代,政府卖蓝印户口,乡下人挤破头皮花一万多元买“农转非”。而今,许多原农村进城的大学生闹着“非转农”,为了能在乡下争得一块造房子的地皮,纷纷把自个从城市人转化为农村人,这真应了毛主席一句詩词:“天翻地覆慨而慷”!我们走近院子,主人已在楼前迎候,招呼之后,我的眼睛也适应了客厅里幽暗的光线,环视客厅,面积四五十多平米吧,四周靠放着木雕件、明清家具等,其中一个大杠几上放着一块大匾,形制硕大,我用手指测量一下,尺寸是高一米,长二米六余,厚木板,黑漆底中带暗花纹,四个金漆大字:“東西參局”。主人介绍道:这匾从城里收得,字为柳萃藩所题。柳萃藩即柳屛山(1891—1974),兰溪本地有名的书家,他善榜书,城里巨商名贾的招牌大多由他题写。我仔细观察此匾,并无书家落款,遂疑之,主人解释:此匾收得时,即被告知是柳萃藩题写,从字体气势也看得出。我问价格,他答:不还价,一万六。我一笑了之,无意购买,原因有三:一是书家无款,风险大;二是开价过格,成本高;三是匾太笨重,不但车子装不下,运回家也没地方安置这“庞然大物”;老婆也赞同我的看法。回家翻查地方文史资料,未找到“東西參局”的记载,此为后话,且不表。(待续)
作者:
zzwlz
时间:
2014-7-1 10:13
写的不错,来看下文
作者:
唐山
时间:
2014-7-1 11:41
快上下文
作者:
智慧之光
时间:
2014-7-1 11:49
搬板凳,端水杯
作者:
xuzs1224
时间:
2014-7-1 12:28
期待下文。。。。。。
作者:
云泉币钞
时间:
2014-7-2 08:25
厅堂里摆着一张小桌,制式古朴,应是明式家具,四圆柱修长立足,桌面四周下双档,简朴无繁,桌面呈长方形,惜四足底已腐,桌面系四板拼就非双板或独板。问价,答七八百元,我正观察桌下构件,老婆喊了起来:桌面怎么长了白毛(发霉)哇!主人忙拿抹布用力檫去。我笑道:这吃饭桌刚收来,饭菜汁没擦洗干净,梅月天当然就长白毛咯,主人颇似尴尬笑笑。
主人又介绍新收进的一副完整的花床正面雕花板件,是本地东阳工,我摸抚雕花版面,觉得雕刻工艺尚可,刷漆较厚,故人物面目不甚清晰,年代应在民国。他让我猜测进价?我脱口而出:廿块吧(即二千元),他颇惊奇道:我正是二千元收的啊。我们继续对这雕花床件评论一番,見我无意购买,主人也就不开价了。厅堂里的物件基本观察结束,主人领我们到了一个小房间,房间里摆着二张小木床,床板上堆着杂件物品。一些清、民国民窑瓷,属于大路货色,自然不能引起我的关注,它们首先被排除在视野外。几件文革毛瓷座像也不在我收藏范围,主人拿起向我介绍时,我仅瞟了几眼。几个民国瓷糖罐里盛着古钱铜板,我随手抓起几把,发现也是普品,挑不出版别。一本集币册中的几枚钱币尚可,但开价超过网上售价,遂放弃。有二枚民国兰溪地方商会锡币,币文:“诸葛商会、暂时流通,民国廿八年壹分”,这币不少見,但此品相很佳,忍不住问价,他回答:三百元一枚,听这价,我即把币重新插入册中,继续翻看。几册民国纸币不是品种普通,就是开价偏离,我没选购欲望。有没有古书纸品啊?我问道。主人指了指床板角落及床板下说:你自己翻吧,这些都是昨天刚收来的,昨天雨小,我就骑摩托车转了几个村坊,怕下大雨就赶紧回来了。
(每天抽空写一段落)
作者:
jjjc4757
时间:
2014-7-2 08:55
感觉要有戏了吧
作者:
唐山
时间:
2014-7-2 12:48
出东西了
作者:
云泉币钞
时间:
2014-7-3 09:10
我抓过床板角落的一堆纸品,放在身边,一张一张过眼。这些纸品年代基本是清末到民国间,内容大概分二类,一类是学校的纸品,另一类是田赋粮据、上下忙。粗看这二类纸品的原主人姓周,可能是附近一带的村庄,同一户人家或者几户人家的物品。学校的纸品年代在抗战期间,一位姓周的同学在杭州崇文中学读书留下的,有几张油印的歌曲纸页,其中有宣传抗战的歌曲,还有一首是杭州崇文中学的校歌,我把它们挑出放在一边。有二封信内带信函,匆匆览后得知,一是杭州崇文中学与兰溪担三中学同学之间的通信,是邮递封,但邮票已失,邮戳可見;另一是父亲写给读书儿子的信,是手递封;二个封我也挑在一边,还有一些是学校学费收据,不收法币钞票而只收大米的,也挑出。我问:这个人的学校毕业证和校徽没收到?主人答:学校毕业证被他人收走,几个校徽我收来后转送给别人了。哦,我有点遗憾。接着我草草翻阅一堆田赋粮据、上下忙,把清代的全挑出,民国的只挑出特殊年份和内容,如洪宪元年改民国五年的上下忙、兰溪实验县票证、抗日自卫捐收据等等。其余民国年份的田赋票据存量实在太大,收不胜收,烦不胜烦,暂且弃之。在翻挑一批上下忙票时,发现户名:周戏会,这显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,应是村中一个结社,我重新再翻查一些破烂草契,果然找出一张宣统二年的“立併戏会契”,内容是买卖转让戏会股份,让价是铜钱二千文,我毫不犹豫地挑出它。懂行的看官读到这里,一定会痛斥我破坏了民间契约文献的归户性和系列完整性。在此我无奈先作分辨:我当然看重归户性了,但我没亲临第一现场收购,况且跑地皮人绝对不会带我走村入户,这会砸了他们的饭碗,脑筋正常的人是做不出的。他们在第一手收购时,已有“扬弃”,何况一户人家的纸品不知道已有几个地皮户搜刮过了,故在此妄论归户,只能有的放矢地选择。这堆契约票据挑选完毕,我又抓起一叠破烂书,几本风水流年算命的手钞本被我扔在一边,我不喜此类书,故不作细翻阅。一册小开本的手钞本封面题:舞衣霞裳,翻开一看,是戏文,标注工尺谱,字抄的一般,我问价,主人答:一百元。太贵,我说着并把它扔在一边,事后,我有点后悔,这钞本可能与“周戏会”上下忙、戏会契有瓜葛的,应一并拿下。一册开本不大的木刻本显露出来,书名《御定万年书》,题:道光辛巳年重镌,藜照楼藏板。书首序文题雍正五年会稽钟之模识,书内历法自乾隆元年一直排到道光三十五年,其实道光年号止于三十年,可見人算不如天算,我把这书放一旁,没立即问价。又找出一本很厚的书,厚一寸许,缺封面、底,白纸线装。翻阅得知是《求志书院课艺》,然又发现书缺第一页和最后一页,颇奥恼,但仔细一辨认,却是活字本,于是我一声不响地放在一边了,也没马上问价。求志书院于光绪初年在上海设立,由名家执掌,不赘叙。(待续)
作者:
书香
时间:
2014-7-3 13:34
好,继续拜读..
作者:
云泉币钞
时间:
2014-7-4 08:40
放在床板上的书都翻了一遍,主人見我意犹未尽,便说道:床底下还有书,你要不要看?要看啊,我答,低头便往床下面搜索,只見一个蛇皮袋。主人说:书在袋里,你自己拖出来,倒在地上翻吧。我把袋子拖出,袋口倒置,书如水泻在地板上,一股陈年霉味扑鼻而来,一直在旁观看的老婆连忙闪在一旁,我用手扇了几下,等气味淡些,蹬在地上逐本翻看。这堆其实不是真正的书,而是一批农家账目,有半米多高,二、三十册,年代在清末到民国间,内容基本是家庭收支、借贷及杂事。我一册一册耐心翻看,陆续找出几张夹在当中的票据,努力想发现点什么,比如:记载盐、茶、税方面的账册。翻到底,我失望了,这堆的的确确是农家流水账,没有一册与商品经济、市场贸易有关。我直腰坐到床板上,望着地上这堆纸,轻轻叹了口气,看来今天收获到此为止了。
我整理着挑出来的纸件和书,心里估着价位,准备与主人谈价格了。我随手指了指摆放成一堆的“收获品”问价:这里多少钱啊?主人其实在一旁观察我的举动,心里早盘算着出价了。他用手翻动一下,说:八百元吧。我说:这堆东西要不了八百元的,五百元差不多了。他说:那就六百元吧,我坚持五百元,很快他默认这个价成交。事后,老婆对我说:你为什么不还他三百元啊,我看三、四百元准能成交。我告诉她:我们跑乡下,图得是长久交易,常来常往,信息灵通,不在意这一、二百元的差额,老婆表示理解。价格虽然谈妥,钱没马上付讫,按我的习惯,下乡收货,直到最后一笔生意成交才一并算账,付款离开。今天似乎收货不多,我不想马上走人。
咦,这是什么书哇?床板的一侧有几册不起眼的书,貌似账册,我也一直当成是农家账册,懒得翻动,现再看到它们时,觉得有些异样。主人听我提问,答道:三本家谱啊,也是昨天刚收到的,你来这里之前,我正在翻看呢。家谱?是手抄谱吧,我边说边凑近用手触摸其中一册的封面。纸甚为介厚嘎(土话)?我心头一惊暗问自个,立即用眼聚焦观察分辨纸质。明纸?我内心提问,是明纸,黄麻纸!我对自己的判断作出肯定。心里斗争复杂,但面子上还是随而不便的,接着我又抓过另外二册谱,纸与前一册有天壤之别,很薄很细很光滑,上手的感觉是清初纸,此时此刻,我注定将为这三册谱付出代价了。
作者:
云泉币钞
时间:
2014-7-5 07:49
既然有付出代价的打算,行动上就自如多了。我快速翻一下三册谱,脑中默记下这三谱的年代特征,摸排出它们的年份先后次序。依据各谱的纸张、序文及世系初步断定,三谱为同一家族不同年份编撰,其中黄麻纸的为明代草創谱,另外二册分别是清康熙、乾隆年间的续修谱,这家族当时人丁少,无能力刻印或排印宗谱,只能以钞本流传并续修。我心中有底了,然须试探一下主人对这三册谱的看法。这纸这样粗劣,是民国抄的谱吧,我故意将这黄麻纸本扔了一下说道。主人对纸没見解,但他事先翻看过三册,故肯定地说:不会的,我看过书里的年号,这粗纸本比那二册细纸本早些。啊,我心一惊,难道他也发现其中奥秘?我继续探问:是民国的吧,你看这纸很象民国的地契纸。我做出要去那堆民清草契烂纸堆中翻找同类纸的手势,其实不会去真找,我知道不可能找出同样的纸,只是做个举动表示一番。他默言了,估计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我,一时间望着我,判断我话中的含意和是否有购买意向。过了一会儿,他似乎反应过来,在床板上将三谱翻开相互对照,正要试图说服我。我見状起身离开,装作不屑一顾之态,说:时间不早,不看了。主人見此放下手中的谱站起身,我意使老婆付钱结账,老婆点出五张红票子递给他,并把这些纸、书装进塑料袋拎着手中。我们走出小房间,主人欲送出门外,我突然转身,用平静的语气问:这三本谱你多少钱出?主人一愕,随即回答:我想卖二千元。太贵,我小步走出答道。主人问:那你多少钱能要?我答:八百。太低了,卖不出,他说。走到客厅中,恰主人来电话,在主人通话期间,我们在客厅徘徊,一则没招呼离去不妥,二则我力图压价买下谱。通话毕,我们已经走下台阶,我又问:多少能出?主人答:一千八。便宜点吧,天气热我也难得出动了,我说道。主人停下脚步。说:这样吧,你诚心要,一千六。老婆見我没完没了地讨价还价,一再催我快走,天要下雨了。我没辙了,对主人说道:一千五我要,你看看,我老婆一再催我走路呢。主人再次默认这个成交价格,我们又走回小房间中,我拿起三册谱,让主人找张旧报纸包一下装进塑料袋,吩咐老婆付款。我们再走到庭院中,天又下起淅淅细雨,老婆欣赏起墙边几个盛满水的长石槽,并在槽中洗洗手,我笑道:那是喂猪的食槽啊。主人说:猪槽也有人买的,可以养花草和小鱼。
走出院子,与主人告辞。老婆问我:还要去前面那个村看货吗?我掏出手机一看,说:快十一点了,回家烧午饭吧。 (本记事完毕,关于三谱的详细话题,容后再叙)
作者:
蓝蓝蓝梦
时间:
2014-7-5 10:16
恩,很有味道。
学习中……
作者:
泡面与可乐
时间:
2014-7-5 17:34
好故事, 可见乡下收货真不易,一要懂行懂价有眼力识宝,二要有运气碰得到, 当然还要会讲价能合适价格拿到好东西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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