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在大街上隨意攔下行人，問他：知道莊市嗎？恐怕很少有人會點頭；但如果問：知道包玉剛，知道邵逸夫嗎？恐怕很少有人會搖頭。

那麼，讓我帶你去看看這個江南小鎮——

莊市的記憶

王耀成

      一個有霧的冬日，我們走進了江南古鎮——莊市。莊市在寧波東北近郊，大約20分鐘的車程。

     這是一個典型的水鄉小鎮：一條小河無聲地從鎮中流過，把古老的市街分成南北兩半。

    街中的小河就叫莊市河。河水幾乎是不流動的，好像在凝神沉思著什麼。臨街的房子都不陳舊，商店、農貿市場、新建的小學，甚至很新潮。莊市看上去是如此年輕。

    但人們卻告訴我，這條莊市河起碼已經流淌了l000年。

    鎮上的童志行老人很鄭重地送給我一部新編的《鎮海莊市地方誌》。他是這部“鎮志”的主編。

    65歲的童志行，早年畢業于南京金陵大學附中，50年代曾經是莊市區的區委書記，後來卻成了右派。平反摘帽以後，正趕上了發財致富的好年頭，他又觸摸到了小鎮悠遠已久的闖世界的勃勃雄心，便一頭紮進了小鎮的編年史中。為莊市的列祖列宗和子孫後代奉獻了這份厚禮。

    我隨手翻翻，立即感覺到了它的分量。

    莊市位於寧波老城區和鎮海區之間，總面積只有23平方公里，總人口不過2萬出頭。然而就是這個彈丸之地，在150年裏居然出了那麼多鴻商巨賈和兩院院士，為我們所始料不及。莊市籍的兩院院士有6位；至於莊市商賈有多少，那就一下子說不清了，好在鎮上還有好多故居和遺跡在，可以供我們尋訪。

    最先吸引我們腳步的，是“止所門”。這幢古老的高大石板牆門的宅院，仍顯示著當年的巍峨氣派。這種石板牆門，就是我們在上海所常見的“石庫門”。這樣的“石庫門”，在莊市還有不少，但這幢叫“止所門”的卻堪稱上海石庫門的鄉下祖父。

    據史志所載，莊市最早外出經商的，是明朝崇禎年間有位叫莊士英的人。莊士英棄仕從賈，走“海上絲綢之路”到南洋做蠶絲、茶葉、藥材生意，晚年發跡歸裏，在莊市街旁建造了這幢樓房，並在門額上題了“止所”兩字。“止所”，語出《詩經·商頌·玄烏》“邦畿千里，維民所止，肇域彼四海”，意謂能安頓好民眾的物質與精神需求，由核心“邦畿”(中央都城所在)出發，放之四海皆被其惠，就有資格驕傲地稱自己是代表“中國”。這裏既表達了主人“以民為本”的政治願望，亦道出了莊市一代代外出經商闖世界遊子的歸鄉之情。

    說起莊市的輝煌歷史，童志行如數家珍：“莊市是寧波商幫的發

祥地，從商的傳統已歷經好幾代。晚清，莊市出過在上海號稱‘葉半

天’的‘五金大王’葉澄衷，出過漢口頭號富商、水電鉅子宋煒臣，

出過‘禽蛋製品大王’阮雯衷；當代就更不用說了，香港十大富豪，

寧波人曾經占了三個，而莊市就出了兩個：‘世界船王’包玉剛、‘影視巨擘’邵逸夫。其他如香港建築鉅子葉庚年、香港紡織業頭面人物包從興、臺灣針織鉅子樓志章等等大批工商界著名人士。”

    “這還只是舉其大者。莊市人旅居東南亞、日本、西歐、北美等

地的約有千人之多……”

    古人雲“百步之內，必有芳草”，然而區區一個小鎮，竟有那麼多“芳草”，令我們不敢小視眼前這條普普通通的莊市河。

    莊市人自豪地說，當年的寧波幫都是從這條河上出去的。

    遙想當年，每個朝夕晨昏，夜航船上的海螺嘟嘟聲，腳划船上的木漿欸乃聲，石板路上雜遝而匆促的腳步聲，夾雜著出門人的呼朋喚友聲和老母親的叮嚀囑咐聲，是怎樣地揪動著莊市人的心!  

    在某個清晨或者黃昏，葉澄衷們走了，包玉剛們走了。他們先乘故鄉的小船到寧波，然後換乘海輪到上海，從那裏再上漢口、津門，下南洋，去港澳，赴歐美……他們從這裏走向世界。

    久而久之，經商外出，到外面世界去創造財富、創造未來的憧憬，成了莊市人的風尚，成了一種文化。男孩子過了l0歲，大人們就開始張羅起來了。一個人如果貪圖安穩，守著故土守著貧困老死家鄉，在鄉人的眼中是最沒出息的。

莊市鎮上的母親河，孕育和承載了一批批求變、求富、求發達的勃勃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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