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佛山日报》—刀光剑影侠客梦

　　提到“武侠”，人们率先会想到金庸和古龙。仗剑天涯，锄强扶弱，从《史记》的游侠，到金庸、古龙笔下的英雄，都能在民间吸引众多的“粉丝”。实际上，民国时期，三水文坛也有一位写武侠小说的文人，他笔下的侠士，承载了更多的家国忧难，而他也用生命践行了“侠士”二字。

　　“岭南鄙夫”：文以载志　不觉室陋

　　李健儿，原名应伟，又单名伟，字启芬，号俭庐主人，今南边李坑村人，长期居住在广州。曾经是广州《七十二商报》主笔，也是广东近代报人代表之一。
　　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版的《三水文史》中，陈石孙有一篇文章，提及李健儿少年时学习法律，后来开始写文章，“初擅桐城派，继事欧阳文忠公，上推昌黎退之”。
　　“其为文也，得桐城之纪，欧阳从容之度，退之阴柔之魂”是陈石孙对李健儿文章的评价。年少时的李健儿已经在广府享有盛名，文章往往广为流传。
　　民国时期，不少人以经世致用、晋身仕途为追求，但李健儿却偏偏“不以公卿之荣蕲升斗之禄”。尽管他有满腹诗书和一腔报国热血，但“其文益工而遇益困”。
　　李健儿曾经在《俭庐主人传》中这样评价自己：俭庐主人者，岭南之鄙夫，隐于广州尘世，所居无楼阁园林之壮观，无丹髹（xiū）粉垩（è）环饰之美，又以资赁者，为状其贫且陋，故颜之曰俭。但是因家中碑帖百十幅、书画百余幅，“恒不自知其陋”。

　　“酒后狂士”：不屈气节　空留绝响

　　杯中物，历来是文人的心头好。唐朝大诗人李白称“人生得意须尽欢，莫使金樽空对月”，得意时举杯畅饮，失意时更要借杯中物一抒胸臆。
　　李健儿也不例外。他喜欢喝酒，喝开心了就旁若无人地唱歌，悲世伤时、意有不适会边唱边哭，然后就读书，枕着书入睡。他也因此得了“狂士”之名。
　　“咸视之为狂士，诚不知其有抱负不谐世俗而然也。”陈石孙说，那时候，陈石孙、峨眉邹南丰、南海苏豹翁、中山张白山、绥江苏世杰、禺山冼毅廉经常和李健儿相聚酒肆，相言文艺，“时有竟夕谈笑之欢”。
　　乱世之中，国运之衰，加深了李健儿心中的愤懑与悲情。“九一八”，日寇蹂躏东北，痛国事之陵夷，为了激励人心，李健儿便搜集中法战争民族抗敌事迹，用晚清抗法名将刘永福的故事，书写了《刘永福传》。
　　1938年，广州沦陷，李健儿避居香港。1941年，香港也沦陷，日军设宴邀请李健儿任报社编辑。宴会中李健儿狂饮酩酊，国仇家恨的悲愤达到极点，拿起酒瓶扔向日本人，并且痛斥日军侵华。
　　羞愤之下，日军想要枪毙李健儿。李健儿不愿意死于敌酋之手，便从高楼跳下，当场身亡，时年46岁。
　　“性冗直不苟，其所与游者，皆以信……自名其俭者，气量不能容人，书不能多读，饮酒又易醉。”这是俭庐主人在香江留下的绝响。

　　《刺客金铃传》：家国有忧难　侠士担道义

　　三水文史专家麦国培介绍，《刺客金铃传》　是李健儿还未曾面世的遗稿。这本小说一共有6卷，约16万字，讲述了晚清志士除国贼、刺杀慈禧的故事。
　　“那时候，国内时局动荡，文人作品大多饱含对针砭时弊、忧心国事之情，小说尤甚。”麦国培说，李健儿的《刺客金铃传》也不乏暗讽时政的内涵。
　　小说开篇便描绘了晚清后宫生活的穷奢极欲：（慈禧）发后贯以宝簪，作巨结上插钻石作蝴蝶之眼，身着雨过天青色旗式长袍，腕戴金玉钏，手戴宝石护指，持银盅啖花茶。再以后宫的苟且之事，突出“妖妇”，激起读者对主政者的愤怒，让侠士刺杀之行师出有名。故事中间穿插了谭嗣同、大刀王五等民众耳熟能详的传奇人物的故事，更加凸显时代感。
　　而在故事的最后，为了替金铃报仇，金钟衣黑衣，腰佩利刃，紧随猛虎跃登屋上，向皇宫飞进。俄抵一殿，轻轻跃下，择伏暗隅，遥见回廊宫监手执提灯，频频来往，一如昨夜。并微闻来监说：“皇帝昨夜奔天，今夕老佛爷之病亦沉重可忧。”时已三鼓，万籁无声，猛虎正拟率金钟进寝宫行事，忽闻哭声发自寝宫，未几，见一宫监仓皇独出……“老佛爷驾崩了！”
　　善恶有报，纵使未能手刃国贼，侠士的任务也宣告结束，小说以刺客猛虎乘车入林隐世，“永永不再见”作为结束。然而，晚清覆灭后，北洋军阀混战，日军进犯东北，侠士隐退江湖，但是家国依然水深火热。

　　武侠小说：
　　从“南向北赵”
　　到金庸古龙

　　武侠小说，最早可追溯到《史记》的游侠、刺客列传，唐传奇、宋元话本都记录了历朝历代人们对于“侠士”的想象，清代古典名著《三侠五义》则第一次将长篇武侠小说带进人们的视野。北京大学教师孔庆东认为，民国之后，中国人的侠义精神大规模恢复生机。
　　这段时期的作品在咬文嚼字的同时，开始注重细节描写。如《刺客金铃传》中，描写青年李莲英：年事仅二十许，衣六品宫服。貌颇清癯，鼻骨隆起有节，颊广活突出面部，与其鼻相相称，唇肉甚厚，目眶微陷，瞳睛炯炯，有光射人，如生棱角。注重细节的刻画，使得人物跃然纸上。
　　但总体而言，武侠小说依然保持古文风格，少有场景描写和直接引语，进展较为缓慢。
　　“南向北赵”是指向恺然和赵焕亭，他们被称为是民国武侠小说的开山始祖。从向恺然的作品《江湖奇侠传》被改编成电影《火烧红莲寺》后，武侠小说更加注重“电影语言”，随着白话文的普及，语言更加短促明快，场景描写更加多。如古龙小说《陆小凤传奇》中，描写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战紫禁之巅，“一片落叶飘过来，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，立刻落下，连风都吹不起。”金庸的作品，文字就更加平实，适合各个阶层人士阅读。
　　如今，文言文的武侠小说已经逐渐走出人们的视野，人们更加倾向于快速化的阅读。诗书如此，武侠更是如此，承载国人侠义精神的武侠小说，也难逃快速消费品的命运。
　　文/图　佛山日报见习记者谢炜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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